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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9章 章 逸番外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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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章逸第一次知道,这个世界真的有鬼神的存在,或者该说不得不相信了鬼神的存在。因为他自己就这样以鬼魂的存在,游荡了很多年……说不清究竟有多少年……

    他当然很确定自己死了,是他自己亲手把匕首推进自己的胸前的心脏,了解了自己的性命。虽然明明很清楚,他的身体已经拖不了几天,不必多此一举也很快就会西去,但他终究不愿意病死床榻。

    章逸自己也弄不明白,到底是由于他心里有执念才没有在身死后直接去投胎,还是有旁的什么原因。

    他没有解脱,而是被困在了宫里,哪也去不了,就这样被禁锢了。他能够看到这宫里的人,可这些人看不到他,还会毫不留情的穿过他不算身体的身体。

    陆静姝一直待在寒山行宫,而他被禁锢在后宫这一方天地,所以他几乎可以说看不到她。他却能够一直见着自己的哥哥。

    他看着章延怎么夜夜忍着痛苦煎熬辗转无法安眠,看着他为国事操劳到心力交瘁,也看着他怎么艰难才能见到陆静姝一面。

    过去,他便觉得自己的哥哥很蠢,看到这些后更加认定了他的蠢。做这么多,又有谁知道呢?

    章逸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,可是他可以感觉得出来,自己的哥哥有些不对。他和其他人有点不一样,不怎么好形容,可大概就是并不给人阳寿未尽的感觉……

    一开始的时候,他也并没有联想到这些,直到有一天,有个老宫人走了。那个走了的老宫人所带给他的感觉,和章延给他的感觉很相似,可又不是完全一样。

    章逸想起那次冬狩他做下的事情,想起章延为陆静姝而挡刀,几乎丢掉了性命。他原以为章延是被御医们抢救回来了,其实并不完全是那样么?

    诡异、灵异、难以置信,这些感受都因为他自己不过是一抹游魂,而什么都全盘接受了。

    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做的事不对,只是不想回头,也不愿意回头。

    哪怕一点都不愿意去承认,他却没有办法否认自己之所以会做那些事,不过是把自己心里的愤怒、怨念发泄在自己哥哥的身上而已……

    即便知道自己错得很离谱,知道自己的行为幼稚,却还是收不住手。

    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活得像个正常的人,章延可以去争取皇位,他不能;章延可以拥有的一个深爱的人,他不行。他不得不一事无成。

    以一抹游魂存在于天地间的章逸想起往日种种,才发现自己过了如此荒谬的一辈子。

    他以为自己对陆静姝是有情,可做下的事情不是让她为难,就是让她不好过。他幼稚的用了点有效的法子,成功离间了她和自己的哥哥章延。

    身死后,章逸再想起来自己做下的那些事,只觉得可笑。他见不得自己的哥哥还有陆静姝好过,也见不得他们恩爱,见不得他们有孩子……

    章逸看着章延怎么迅速老去、耗干了自己最后的生命力,倾尽全力,只为能够给陆静姝还有陆静姝和他的孩子一个安稳点的大启。

    他又做过些什么?

    袖手旁观、暗中作梗、多行不义。

    他怎么不知道,章延对他是什么感情?就因为他是嫡亲的弟弟,所以便待他无微不至、关怀备至,明知道他的身体怎么挽救,都不过那样,却还是不惜耗费诸多人力、物力、财力。

    章延从来没有欠过他……

    他却把所有负面的情绪,都发泄在章延身上。明知道,是他身体不好,皇位才没有办法传授给他,却因为他有能力,他的父皇弥留之际,暗中允了他一些权力。

    其实,允他那些权力的本意是帮助自己的哥哥,把大启守好,可他却用偏偏在了别的地方。他的父皇让他不要让他的哥哥章延知道了这些,也无非是另一种形式上对大儿子的爱护。

    他明知道,可从来都不说,由着章延去误会。

    多么劣迹斑斑的一辈子。

    章逸飘飘荡荡,把他怎么把自己的哥哥害得凄惨都看得清清楚楚。他逃不离,只能这么看着,而他已身死,再无能为力。

    他看着陆静姝突然回宫,猝不及防发现章延将死。他看到他们在长久的隔阂之后,终于真正放下,互相依偎、互相依靠,不再有半分怨怼。

    章逸听到了章延说话,恍然大悟。大概没有人比他更明白,章延的那一句,冬狩那一次,他本就该走了是怎么一回事。

    章逸醒悟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章延给他的感觉和别人不一样,因为他那么多年,根本不能够真的算是一个活人!

    章逸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,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……但是,他不能够不忏悔……

    章逸终于悔了,其实他早就悔了……可他总告诉自己,他也没有办法,他也想要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,不过自欺欺人。

    如果有来生,会有来生么?或许会有吧,他……愿意补偿……

    当他看到自己的哥哥,过了这么凄凄惶惶的一生,若非他从中作梗、若他能够选择帮助章延的话,如何都不会至于到这个地步。

    他们的悲剧,说到底不过是他一手造成的。他本有两条路可以选,可他偏偏选了那条自己痛苦、别人也痛苦的路。他若是悔了,是否还有可以改的机会?

    章逸看着自己的哥哥最后瘦骨如柴缩在所爱之人怀中,彻底沉沉睡去。他看着章延的魂灵从那具干瘦的身体里飘了出来,他留恋的看着陆静姝,舍不得离去。

    章延看不见他……章逸确定了这一点以后,鬼使神差才知道章延会去哪里。陆静姝在外面坐了多久,章延跟着看她多久,他也跟着在那待了多久。

    后来,章延飘着跟在陆静姝身后,看着她严肃着脸做完所有该做的事情,然后才终于去了宣执殿。

    夏川把一些东西恭敬交给了陆静姝的时候,章逸确定自己分明听见了章延一句咒骂……说他明明让夏川待他身死后把东西烧给他,决不可让陆静姝看到了的。

    章逸看到陆静姝摊开那些东西看,他也跟着凑了上去,却不敢凑得太前,因为他的哥哥章延,就挨着陆静姝的身边。

    他看到陆静姝把每一封信都看了一遍,又看了看那副画卷,而后把东西悉数收好了。她把东西放在了一边,毫无反应的时候,章逸觉得自己大概是听到了章延的一声委屈……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……

    嗯,果然是他的蠢哥哥。

    章逸还看到陆静姝抱着那些东西埋头大哭,他的哥哥章延又心疼了。他的哥哥,就这么一直守在了陆静姝身边,等她哭过后,抬头时,脸上仍满是泪水,凑上前要替她吻去。

    可是……他的哥哥只不过是一缕魂魄,根本做不到。然而,在章延凑上去——若他有身体,必定吻上那泪痕时,章延不见了。

    章逸环顾四周,什么都没有,他的哥哥就这么凭空消失不见。他看到陆静姝茫然的看着章延消失的方向,仿佛在寻找什么,心里涌出一阵阵难受,再也无法看下去,飘走了……

    后来,他在宫里继续以游魂的形态飘了一年。直到某天……章逸实在记不清究竟是哪一天,他也和自己的哥哥一样,突然消失不见了。

    他的魂魄消散,意识游离,过往的记忆纷至沓来,又似夹杂了其他的一些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东西。

    章逸觉得自己恍如置身于梦境中,他看到了自己的前世,还看到了前世的前世,才清楚自己犯下的错,不仅仅只是那些……

    再睁开眼时,他发现自己成了一名小婴儿。

    作者有话要说:下一章防盗章,今天或者明天替换=3=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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