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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8章 囚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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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许是偶然,许是有意,陈叫山被秦效礼所关押之房间,向西,有一小窗。

    房‘门’紧闭后,屋内霎时黑暗下来,略略适应,便见三束残照之光,倾洒进来。

    陈叫山扬起一只手臂,似轻轻握捏那光柱,指甲被照亮,轻轻捻动,仿佛还有一丝热暖之感。口鼻里呼出的气烟,扑罩开来,盈在那光柱里,无形之烟,转瞬被凝出了形状,圆溜溜的,延展开了去,直到小窗……

    小窗一尺多见方,五根铁棍,竖立其间,以手轻轻拂之,尘埃与锈粉,滑溜了一指。

    从窗口看去,西边天空尽是红‘色’,不远处的一些树枝,黑乎乎的,森森桠桠的,拆分了冬日落照,橘皮‘色’的光晕,胡‘乱’跳动,若久视,甚至有些目眩……

    故乡陈家庄在正西,乐州在西南,此际,两相皆都不见,但窗口朝向着,终究比没有朝向好,或者,比浑全全的一堵墙要好。

    陈叫山收回视线,‘摸’那窗下之墙,一块砖,一条砖线,又一块砖……五指滑落了下来,起先那糙糙的质感,瞬间落空陈叫山方才反应过来了:身困囚室,属于自己的,是黑暗与‘阴’冷,‘逼’仄和狭隘,幽闭的空间,便是一只鸟,也不得进出了……

    曾在饥饿与死亡边缘挣扎着,跋山涉水,徒步辗转,一步,一步挣着向前,为那一种活下去的希望……

    曾于乐州石牌楼前,腾挪闪转,展臂舒‘腿’,将那因抢地盘而大打出手的张、刘二人,兜得如陀螺转,似猴子翻。那里,有足够的空间,不但容载自己的拳脚施展,更容载围观的灾民百姓,容载那些荣耀,那啸叫、慷慨陈词、欢呼之声……

    曾率领着兄弟,牵马拉车,一路向北,因着一份决绝,无悔无惧,三百里长路,任我双脚一步步丈量,风尘、‘露’霜、清风、骄阳、鲜血、硝烟、山峰,任我肩膀与‘胸’膛,傲然迎上天地有我陈叫山,此中豪情,无际无疆!

    曾站立在凌江一岸,龙王庙殿前,俯瞰那一江东去的流水,仰视头顶万箭‘逼’‘射’的骄阳,听那舞柳龙的汉子们,整齐划一地吼喊着求雨号子,听那守庙的老婆婆,讲述那过往的旧事,龙王的传说,取湫的沧桑……

    那一时,视线如风一样,尽管飞了去,放了去,遥上九天苍穹,横贯千里大江!

    那一时,思想如光一样,照耀着,照亮着,穿越岁月光‘阴’的窄巷,往事深处的旮旯里,那厚厚封尘,凝固成的陈迹四布,皆可被照亮……

    曾穿越了水帘,进入那幽‘洞’之中,以打火机点亮的火把,在黑暗中‘摸’索前行,俯身,拧身,侧身,为着不可知的前方,也为着早有注定的希望,前进啊,前进,幽‘洞’有多纵深,坚毅便有多纵深……

    那取湫归来的欢庆,在城‘门’楼子下炸裂的爆竹,红红的纸屑,红红蝴蝶一般,翩翩飞舞,阳光与清风,被威风大锣鼓敲震得颤抖明亮……

    一路走,一路欢呼,一路赞叹,一路惊奇,一路感动,笔直的道路,可以那么一直走下去,走下去,接受沿路的围观、喝彩、鼓掌……

    倏然里,一切飞旋着,秋风里飘飞的黄叶般,渐渐远去,飞得怎么也寻不见了……

    太多纷杂的记忆,似那井中的一轮明明的月亮,被井绳和木桶一动,颤颤了,晃晃了,水‘波’碎珠将其‘揉’碎了,黄亮亮,零星星,光粼粼,不再浑全……

    这是囚室,除了幽闭,还是幽闭,除了一个尺许见方的小窗,哪怕怅望,亦没有方向。

    走过去是五步,走回来,还是五步,前面碰到了墙壁,退回后,还是墙壁四面冷冰冰的墙壁,围合起来了,像是旁观,像是质询,像是嘲讽,像是窃语……

    同样是饥饿,那时的一步步走着,向着希望的方向,而今,有希望么?

    陈叫山一拳狠砸在墙上!

    陈叫山想到了在济源盛遇见的那个瓜皮帽男人,明明是债主,却如履薄冰,战战兢兢,唯唯诺诺,弯着脊梁,缩着脖子,话未说起,先是笑脸,言语之间几带着试探、恳求,惟恐一不小心,便要惹恼了人,非但钱要不到,只怕还不得全身而退……

    再想起那个叫狗娃子的伙计,那般骄横,那般目中无人,一切,因于陈掌柜的那一双‘阴’冷诡异的眼睛,他身后站立着的数位膀大腰圆的打手……

    根本没有什么道理可讲,黑与白,是与非,正与邪,善与恶,根本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讲!

    从小到大,无论是爷爷、父亲、姑丈,给陈叫山讲述的、灌输的,或有诸多相异之处,然而,相同的是,他们都会提说两个词规矩,道理。

    守规矩,讲道理,多少回在陈叫山的耳朵边回绕,盘旋,进入耳朵眼眼里,生了根,发了芽,开了‘花’,在心底深处长成了葱葱茏茏一棵大树,枝繁叶茂,根须延绵到五脏六腑,无所不在……

    这个世上,守规矩的人太多太多,讲道理的人也很多很多……

    可现在看来,规矩就是水,水装在竹筒里,便是竹筒状,水装在酒盅里,便是酒盅状,水流在污沟里,便散着腐臭,水流在凌江里,便奔腾着气象!

    所谓的道理,是面粉,掺和了规矩之水,规矩之水越少,道理反倒更硬,规矩之水越多,道理反倒更软。道理可硬可软,软到一定时候,便是人手指间的摆‘弄’之物,搓成了条,揪成了团,擀成了片,捏成一只蝴蝶,便是蝴蝶,塑成一尊佛爷,便是佛爷……

    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,从小窗朝外看,什么都不见……

    陈叫山盘‘腿’坐在地上,抄着两手,觉着冷,便又‘抽’出手来,相互对搓着,搓得暖和了,便捧了脸,暖着脸。

    手掌在眼前晃来过去,那么近,亦看不见,所谓的伸手不见五指,便是如此了我已经完全被黑暗吞尽了……

    正如光明到极尽灿烂时,人的眼睛什么也不会再看见一样,无极的黑暗中,黑到了极致,暗到了无以复加,陈叫山眼前反倒似乎有了光亮……

    那光亮,是金黄灿灿的颜‘色’,那是稻谷成熟了,压弯了稻秆,阳光扑洒上去的颜‘色’;那是自己跪在祖屋‘门’前,顶着白‘花’‘花’的太阳,冲着‘门’框上的对联,磕了三个响头,而后抛掷出去那把铜钥匙时,铜钥匙闪烁出来的光亮;那是龙王庙中龙王的铜像,龙首人形,头戴冠帽,腰系纹带,衣饰层叠,金光熠熠;那是唐老爷的龙衣仓房里,堆满了各种龙衣,一条一条翻选之时,龙衣鳞甲上闪烁过的光亮……

    守着规矩又怎样?

    有了道理何方讲?

    这是为了什么?

    为了什么?自己如今困身在此?

    因为,这个世上,有太多的不平事……

    陈叫山变得‘激’动起来了,缓缓站了起来,在屋里走过来,走过去,走过去‘摸’那墙壁,走过来‘摸’那墙壁……

    忽然间,陈叫山便想起了小时候听说书先生,在茶馆里将折扇一挥,长袍一撩时,说的那一句话世上无尽不平事,英雄侠义何托付?

    世上之不平事,太多太多,可我陈叫山,算是英雄么?我的拳头上,凝聚了侠义么?

    便是如此,又当如何?

    不是如此,亦当如何?

    陈叫山一拳砸在了墙上,黑暗中,拳头上似有隐隐的血流,无声无息……

    十二秘辛拳又如何?英雄侠义又如何?

    在这囚室之外,在这西京城里,在这华夏九州,在这浩翰星空下的世界里,什么可以变改这太多太多的不平?什么可以打碎这太多太多的如水一般的规矩,这如面一般的道理?

    是我陈叫山的一己之力?挥拳如风,踢‘腿’似电,腾跃若箭,出招胜流星么?

    如果不是,为何我拳到之处,有人畏惧,有人求饶,有人佩服,有人服气?

    可若是,为何如今的我,又困身在此,如虎落井,如龙盘谷?

    陈叫山忽然便想到了小山王高雄彪,想到了他治下的高家堡……

    高家堡,那个有着很多很多规矩的地方,无人不遵守,无人敢违抗。在高家堡,没有什么不平事,即便不平,升腾在人的心里,而于那一片土地而言,终究被消散了去,‘荡’涤了去……

    假设来想,如果是高雄彪来到西京城,来到济源盛讨债,他又会如何?他亦会如我这般,最终导致困身囚室么?

    那些陈年旧债,那些旧债背后的人,那些人背后的所谓道理不是没有东西可以降伏的,变改的,打碎的,消灭的!

    就像现在这黑暗,这黑夜,可以笼罩住一切,无边无界,终会有晨晖来,霞光来,朝阳来,太阳来,刺破这黑暗,挣脱这笼罩的边界,普天之下,角角落落,无不洒满了七彩阳光……

    拳头可以将规矩打破,可以将人打败,但终究不能打碎这世上的不平!

    我陈叫山,有一身好功夫,与其用拳头去打,不如用拳头去探寻,去找,去等待,去守候迎接,迎接那晨晖、霞光、朝阳、阳光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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