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 惊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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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一个场景是在客厅内,由林念远单拍,据说这所别墅是顾倾云亲自装修的,他不只是为了宣传兰湖金地,更是作为自己以后的住所来整修设计,所用材料皆是最好的,墙壁上的镀金壁画出自英国皇室御用画师之手,客厅中同色系布艺软椅是意大利名家设计……精致的装修和独具风格的设计,使得整栋别墅看上去既大气又精美。林念远想起曾经看的中世纪欧洲电影,其中伯爵们住的大抵也就如此了。

    按照李德说的,她站在落地窗前,一手轻撩起垂下的如雾窗纱,视线看向镜头,明眸潋滟。身后,是兰湖花明水碧的四月春光。

    “好,准备,”李德开始喊:“1——”

    林念远撩着窗帘的手突然微微地颤了一下,

    “2——”

    没关系的,没事的,饶是如此想着,另一只掩在裙后的手仍是不由自主地慢慢抓紧。

    “3!”

    只听“啪”的一声,闪光灯亮,原本光线柔和的屋子瞬间犹如白昼,林念远只觉眼前一片白光,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曾经的舞台上,旋舞中她狠狠地摔倒在地,衣服凌乱,狼狈不堪,四周议论纷纷,嘘声一片,好多闪光灯频频向她照来,错愕,无助,悲伤……一切的一切,都让她惊怕不已,逃无可逃。

    “不!不要!!”林念远突然捂住双眼,无力地跌坐在地。

    人们不知眼前是什么状况,都被这尖叫声吓了一跳。缓了片刻,李德率先回过神来,急忙放下手中的摄像机向林念远走过去,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,这时,一道修长的身影拦住他,只见顾倾云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客厅里,他走到李德身边低声说了几句,李德不放心地看了眼女孩,犹豫了下,随即点点头招呼众人离开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没事吧?”

    他看着坐在地上的女孩,有些犹豫要不要上前安慰一下。。

    林念远却像没有听见一样,只用双臂紧紧抱着自己,深埋着头,一副要保护自己的样子。

    她没有回答。

    她已经把自己陷在了过往的记忆里,一**曾经的耻辱像巨浪般袭来,她觉得自己就快要被吞噬了。

    顾倾云想说些什么,却欲言又止。原来她当初百般推拒,是真的有原因的。为什么不说呢?是怯场吗?还是曾经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造成了她对灯光的恐惧……

    湿润的风吹起半透明的窗纱,一室寂静中,她仍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,一动不动,顾倾云同样静默,他想安慰她,却不知要怎么做,生平第一次,竟有种无可奈何的感觉。

    刺眼的白光逐渐变淡,直至眼前完全恢复清明,林念远慢慢从回忆中挣脱出来,然而记忆中那一幕幕的羞辱仍是如石块般压得她的心生痛发闷。

    还是不行么?还是无法忘记么?她一直以为,自己已经变得足够强大,强大到即使再被揭开过去的伤疤,也能够笑着面对。可是,这又算什么呢,明明可以自如地在人群面前跳舞了,却在刚刚看到闪光灯的刹那又反射性地捂起双眼去逃避。难道真的就过不去了么?真的要一辈子活在过去的阴影中么?

    她觉得好难受,哪里闷闷地,一时又找不到发泄的地方,那种压抑的感觉像是要把她溺毙般汹涌澎湃。

    “如果不好受,就哭出来吧。”

    像是玉石般温润静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——哭出来,是哭出来么,是呀,是哭呀,好久,都没有流过眼泪了,以前难过的时候,就会大声地哭泣,然后再大不了的事也随着眼泪烟消云散了。可是现在,竟都忘了自己还可以哭泣,是太久没有温习了么?还是早已失去了哭泣的意义?

    面前递过来一块棉布手帕,素净的样式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,林念远抬起头,只见顾倾正蹲在一旁,手中执了帕子,看着她红涩的双眸说道:“擦一下吧,你流泪了。”

    她仰着头看着他,带着雾气的双眼朦朦胧胧,辨不清楚他此时的模样。

    她觉得眼睛涩涩的,好像确是有什么液体从眼角流了出来,顺着脸颊蔓延到嘴角,咸咸的。是哭了么?她用手指慢慢抚上眼睛,滚烫的泪水就这样从她手中溢出,越来越多,多的似崩溃的江堤,任凭她如何努力压抑也再收不住。

    见林念远不接手帕,只是一个劲地流泪,顾倾云不禁微蹙了双眉,拉下她捂着眼睛的手,举起棉帕轻柔地拭过她的眼侧。期间一不小心,手指碰触到她微微发烫的肌肤,他才猛然惊觉自己是在做些什么,愣了一下,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,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,然而心中却微微有了些异样。

    这样又默然了许久,泪水留在皮肤上的痕迹早已被风吹干,可指尖却好像仍停留着她皮肤的热度,灼烧着他的手指,甚至,蔓延到全身各处的神经。

    好一会儿,顾倾云才无奈地笑了笑,敛了心思,再看向女孩时,却发现不知何时她竟已经靠在自己的怀中睡着了。想必已是哭地累极,可这样坐在地板上会着凉的。略微思量之后,他轻轻揽起靠在怀中的女孩,走进了卧室,把她放在床上,并顺手拉过被子帮她掖好。

    “不,不要……不要照……”睡梦中,林念远不时发出一两句模糊不清的呓语,她的眼角尚残留着一丝哭过的痕迹,顾倾云静静地坐在床边,墨色的眼底泛起了一层隐晦不明的柔光,随着内心深处某些不明的情绪波流轻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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