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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8章 托孤（第1页）

天刚蒙蒙亮，知府后院的青石板上还凝着晨露。苏梨轻手轻脚地推开厢房门，看见小君已经自己穿好了衣裳，正坐在床沿系着衣带。听见动静抬起头，眼睛红红的，显然一夜未睡好。其实小君昨日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个大概。

"梨姐姐..."小君慌忙用袖子擦了擦脸，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。晨光透过窗纸，照在他瘦小的身板上，显得格外单薄。

苏梨在他面前蹲下，替他重新系好歪斜的衣带。男孩的衣领处还别着苏辰送他的那枚铜钱扣，磨得发亮。"小君，"她声音轻柔，"梨姐姐有事要跟你说。"

小君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，指节都泛了白。他垂下头，声音闷闷的："是要...送我走吗？"一滴泪砸在苏梨正在为他整理衣襟的手背上，滚烫。

苏梨心头一颤，将他搂进怀里。"我们可能暂时没办法带着你，路上太辛苦了..."她感觉怀中的小身子微微发抖，"李爷爷是很好的人，他会..."

"我明白的。"小君突然抬头，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脸，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，"我会听话，会好好跟学本事。"他顿了顿，从怀里掏出个粗糙的木雕小马，"这个给辰哥，我...我刻得不好..."

门外传来压抑的抽泣声。苏辰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，苏果则已经扑进陆时煜怀里，哭得喘不上气。

午后的当铺门前，陆时煜特意换了身靛青色长衫。他蹲下身，替小君正了正新换的藏蓝色小褂："李爷爷年轻时走南闯北，会讲很多有趣的故事。"

小君紧紧攥着苏梨的衣角，另一只手抱着那个从不离身的布包——里面装着苏果给他缝的布老虎。男孩的嘴唇抿成一条线，显得格外倔强。

"东家来啦！"李伯从柜台后探出身。老人目光落在小君身上，突然眼前一亮："哎呦，这是谁家的小公子？生得这般俊朗！"

小君耳尖通红，不自觉地往苏梨身后缩了缩。

"小君，叫爷爷。"苏梨轻轻推了推他的后背。

"爷爷好。"男孩声音清亮，规规矩矩行了个礼。

李伯手一抖，算盘差点掉在地上。他颤巍巍地从柜台后绕出来，蹲下身与小君平视："好孩子...好孩子..."粗糙的手掌轻轻抚过男孩的发顶，突然老泪纵横，"老头子我...我也有孙子了..."

苏梨别过脸去，看见陆时煜正望着当铺梁上悬着的铜铃出神。

"东家，苏姑娘，"李伯用袖子擦了擦眼睛，突然正色道，"我李三在此立誓，定将小君视如己出。他日若是有半点亏待，叫我..."

"李伯！"陆时煜急忙打断，"您言重了。"

小君悄悄拉了拉苏梨的袖子，小声道："梨姐姐，爷爷...和我家旁边之前说书的张爷爷好像。"眼里闪着好奇的光。

李伯听见了，哈哈大笑："爷爷我年轻时还真说过书！来来来，爷爷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，还有一箱子宝贝给你留着呢！"

苏梨心头猛地一跳。说到"箱子"，她突然想起那个一直收在空间里的乌木箱子——严老托付给她的。她竟险些忘了这桩要紧事。

"稍等。"苏梨快步上前，假装从袖中实则是从空间里取出那个泛着幽光的乌木箱子，箱子不大，却沉甸甸的，边角包着的铜片已经氧化发黑，正面刻着个模糊的"严"字。

李伯："这...这是..."

"是严老留给小君的，说是严奶奶年轻时的嫁妆。"苏梨蹲下身，郑重地将箱子交到男孩手中，"本该等你长大些再给你，但想着有李爷爷在身边照应..."她声音有些发颤，"现在物归原主。"

小君双手接过箱子时，铜钱扣不小心碰到箱面，发出"叮"的一声脆响。男孩突然红了眼眶："是爷爷的..."

小君紧紧抱着箱子，突然扑进苏梨怀里，闷声道："梨姐姐，我会好好保管爷爷的遗物...也会常给你们写信..."声音里带着哭腔，却努力忍着不哭出来。

苏梨感觉颈间一片湿热。

"是个懂事的孩子。"李伯郑重点头，从怀中取出一块温润的玉佩系在小君腰间，"这玉跟了我四十年，今日传给孙儿。有它在，断不会叫人打歪主意。"

男孩回头望了望苏梨，得到肯定的眼神后："谢谢爷爷。"

李伯带着小君去了后院。陆时煜望着那一老一小往后院走去的身影，小君已经主动牵起了李伯的手，老人正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。檐下的铜铃在风中轻响，像是为这场相遇奏起的清音。

"看来，"陆时煜轻声道，"有些缘分，是早就注定的。"

苏梨望着小君渐行渐远的背影，男孩突然回头，冲他们用力挥了挥手，阳光下笑得格外灿烂。她忽然觉得，这个总是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孩子，终于找到了他应有的模样。

"阿姐。"苏辰突然开口，声音像是浸了水的棉絮，沉甸甸的，"小君会幸福的，对不对？"

"会的。"苏梨轻轻拂去他肩头不知何时落下的一片新叶子，"李爷爷会把毕生所学都教给他，会给他讲走南闯北的故事，会..."她的声音突然哽咽，"会像疼亲孙子一样疼他。"

苏果不知何时凑了过来，小手突然抓住兄姊的衣角："等我们找到爹爹，骑着大马回来看小君好不好？"小丫头眼睛还肿得像桃子，却已经掰着手指在算，"我要给他带京城的糖葫芦，带蝴蝶风筝，还有..."

"我们约定。"苏梨伸出小手。

三根手指紧紧勾在一起，余晖为这个稚嫩却郑重的承诺镀上金边。檐下新筑的燕巢里，传来幼鸟满足的啁啾声。

陆时煜倚在廊柱旁，目光温柔地注视着这一幕。晚风拂过他青色的衣袂，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弧度。

而后院里，时不时传来小君的笑声。

回去的路上，四个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，斜斜地映在青石上，像一幅温馨的水墨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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